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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卫若东 薄日（第1页）

回到局里，我换上便装，便按着短信内容去离这数个路口的饮品店赴约，那家店我之前去过几次，给同事带回饮料庆功。印象中店里生意比较淡，位置也比较偏，正适合谈一些不适合太多人知道的话。

店里稀稀疏疏坐着几名大学生模样的人，我坐在拐角的一张桌旁边看街景边等待。窗外响晴薄日，淬光清爽地洒落着，似一层薄纱笼罩在街上每个行人的身上。

很快，姜老师不疾不徐地走进来，低眉看了我一眼便坐了下来。

“姜老师，今天又影响你午休。”我抬起手，招呼来店员，“喝点什么？”

“柠檬茶吧，谢谢。”她的嘴角漾开一抹勉强的笑意，“是我约见你的，我打扰你工作了才对。”

“最近怎么样，班级情况还好吗？”

她无奈地笑了笑：“学习方面基本是回到正轨了，但那件事。”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，“那件事的影响似乎更大了。”

“在哪方面？”我皱起眉。

“学校不间断地质问，还有家长的关注，毕竟我是辅导员，又是任课教师，有难以推卸的责任。”她的微笑更加凄苦了几分，“我现在每天读分数秒地度过，这次学院声誉受损和我有直接关系，真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过去。”

我沉默了半晌，聚起目光看着她说：“你是个负责任的老师，不要因为其他因素给自己施压。”

她长叹口气，又摇了摇头：“他们都是我的学生，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，我理应负责任。这件事的发生，很大程度上要归因到我的失职。”

我将身子向前倾了倾，试探着问：“姜老师，这些话，是你内心的想法，还是有人和你谈话的时候和你这么说的？”

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，眼里满是无奈。我也不再多问，心里估算了学校午休的剩余时间，便直接进入了谈话的核心。

“姜老师，可以的话，我想再问问你对林羽的看法。”

她抿了一下嘴巴，认真思索了片刻，说：“他是个很沉默的学生，性格温和，不喜爱和人打交道，成绩不错，尤其是现代汉语，大概因为我是辅导员的缘故吧。他平时很喜欢看书，尤其是医学类的书籍，专业相关的书却很少见他读，这点有些奇怪。他的散文写得很好，课余时间我也会和他谈论文学。如果我注意到他情绪有异常，当天我就会找时间和他谈心。对于你关心的那个问题，之前我在安慰林羽之余，同时也不断和冯泽安沟通，联系过他家长，也求助过同事和学院的帮助。”

“收效甚微，对吧。”

“差不多，否则事不至此。”她喃喃道，“毕竟同事们也不想做自找麻烦的事，院领导也有自己的顾虑吧。”

我点点头，拿出笔记本摊开在桌上。“刚才发给我的那条短信，能详细说说吗？”

她顿了顿，目光沉了下来，低声说：“这件事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，欺凌的情况并不是从入学时开始的，而是从林羽高中时就存在了。”

“你是说，林羽以前也被同学欺负过。”

“不止是这个意思，冯泽安从高中起就开始欺辱他。”她端起茶喝了一口，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沓，“高中时期，他们两人都是同校校友，在祁丰县。”

我猛地一怔，惊诧和愠怒的情绪一并升腾起来，这场欺凌持续的时间远比我想象得要久得多。这到底是出于何原因，还是说这些歹毒之举根本毫无理由，仅仅是稀松平常的消遣？我理了理后颈的头发，吐了一口气：“姜老师，关于细节，能再说说吗？”

她偏过头，静静凝视着窗外，许久后开口说：“大一开学至今，整个班级的气氛，因为冯泽安受到很大影响，论品行和成绩，我个人觉得他未达到成大的标准。他的家境似乎很是优渥，在这种环境下，冯泽安几乎是没有毫无来由地欺负林羽，肢体上的打击，言语上的辱骂，排挤和孤立。而我作为辅导员做了我自认为能做的一切，但就像你说的，这些其实并没有起到效用，现在想起来，实在是我做得还远远不够。”

我握拳抵着下巴，默声不语。毫无疑问，一个轻狂妄为的学生，绝不会仅因为劝导而改变，换言之，这种暴戾的性格也绝不是在短时间内能够形成的。

“冯泽安能一直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，你有什么了解吗？”

“父母。”她清晰地说出很简单的两个字，又说，“据院领导所言，他的父亲似乎很有本事，甚至让校方也有些顾虑。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避着他，但依然有很多人围着他的原因。他的母亲对他也是非常宠爱。过去他惹下的很多麻烦，他的父母都想尽办法去平息，真的不能理解这种方式，与其说是宠爱，不如说是溺爱吧。”

我静静听着，对她的话很是赞许。她的看法很有道理，没有最大限度的宽宥，决计不会有最恣意的放纵。

之后姜老师和我说了一些可能有帮助的细枝末节，直到午休结束前的十分钟。

我们在店外告别的时候，我察觉到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，便主动开口问：“姜老师，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？”

“卫警官，刚才提供的信息，对你们有帮助吗？”

“当然，我会按这条线索继续调查。”

她顿了顿，踌躇着说：“如果结案的话，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吗，麻烦了。”

我点点头：“一旦结案，我会立刻通知你。”

她感激地抬眉看我一眼，笑着对我摆摆手，朝学校走过去，身影似乎比来时轻松了些。

回局里的路，我刻意绕了远，期望午后的秋意可暂时消解疲沓的思绪。

干爽的风轻柔地穿梭过街巷，卷起的枯叶徐徐坠落在地上，踩上去沙沙地脆响。我徜徉在一段青砖人行道，停驻在一处象棋摊前。一株榕树的浓荫下，两个披着白褂的中年人正专心对弈，稀稀拉拉的几位看客蹲踞在一边，看得有滋有味，不时指点着棋盘上的局势。淡淡阳光透过叶隙罩在他们身上，我不懂棋，但看得明白他们的闲适。接着我又迈开步子，擦肩而过的密密人潮，驶向远方的自行车流，混合着城市上空飞鸟的啁啾，这里似乎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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